去年底受邀到BJC演講的奧山利規教授近日寫了一篇介紹自己的文章。透過這篇短文,我們得以窺見一位原本想赴法國學習麵包烘焙技術的青年,最後如何改變心意到美國念大學成了昆蟲學家。而更引我留意的,卻是一位出身日本、在美國受高等教育、最後卻來台灣任教的外籍教授,對我們所作的文化觀察,所言種種值得內省深思: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臺灣與美國學生的差異,那就是比起學生之間的差異,我覺得整體意識環境的差異更為顯著。"
關於臺灣學生的學習,奧山教授提到:
"臺灣的學生好像不是很願意用功,不管在大學部或是研究所,總覺得好像不少人是為了取得學分所以才不得已念書,而其背景我想是否就正是這樣的意識在臺灣被視為理所當然的關係。少數學生雖然不管在任何環境中都能保持自我意識並不斷努力向上,但大多數的學生卻都是隨波逐流。"
但最後他也指出:
"臺灣學生在其他環境下卻也容易高度意識到其他學生,而能夠互相激勵向上提升"
看了這番話,各位的想法如何呢?你是具有自我意識的少數,還是隨波逐流的大眾?在團隊中,你是一同沈淪,還是相互提升呢?
如果同儕力量不可小覷,那麼,就善用這股「建設性干涉」的能量,創造更佳的學習和研究的微環境吧!而這也是我們幾個老師一直在努力的方向之一。
2010年10月3日 星期日
外界觀察與內部審視
2010年8月26日 星期四
2010年5月26日 星期三
2010年2月27日 星期六
2010年1月13日 星期三
Vogel 教授專訪(下)
「生物物理研習營」國外講者專訪系列之四:Steven Vogel(下)終於出爐了!
在這篇專訪中,Vogel 教授也提到了我先前跟各位強調該培養的「自學能力」和對研究主題的「擁有感」...
2010年1月6日 星期三
關於未來(三):那麼現在呢?
在 關於未來(二) 一文最末,我提出建議各位寫「實現自我的十年計畫書」這個構想,不知有沒有人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還是,十年實在太久了,眼前的作業考試、球賽活動、即將上映的電影等更需要關注和規劃呢?
十年的確是段不短的歲月,好似可以緩點思考,但規劃與否卻足以對人生造成相當的影響。1996 年的暑假,我正值大三升大四,生活重心只有兩個 : 執行大專生研究計畫,及準備出國念研究所(包含 GRE、TOEFL 等考試,和開始 focus 未來想走的學習研究領域、並找尋適合的學校和老師等)。雖然當時對未來的圖像部份清晰(如我希望能在大學任教),部份模糊(如我對生物形態學有興趣,但往功能、演化、還是生態的方向探討還不確定)。清晰的未來圖像指引我大方向並設定了須達成的最低標準,而模糊的圖像則得靠自己逐步去探索並釐清,從而界定自己在這個大領域中所屬的 "niche" ,這個過程決定了一個人的視野廣度。前述兩個過程在時間尺度上屬於中長期,那麼更短的時間尺度呢?比如說三個月、數星期、數天,或是,現在!
每個「現在」能做的,因人而異、因時空而異、因目標而異,是動態的,往往教人無所適從,也因此容易受外務而分心(最怕是那些急迫但不重要的事);但我認為還是有些相對於時間不變的,例如「心態」。接下來,我想跟大家分享我時時提醒自己該保有的心態。
才剛交出國科會計畫,接下來有幾樣任務要結案完成,幾個大大小小的計畫/經費要申請,還有三場學術活動要參加(其中的動物行為研討會和物理年會,主要還是各位的舞台),就這樣會一路忙到過年前。下學期已經接了三場演講,四月有兩週的國外學者來訪,今天獲知今年暑假可能會出國一個月...
許多老師主張別告訴學生自己的行程,以免前腳跨出實驗室,學生後腳就溜了。但為什麼我反其道而行?因為到現在我還時時提醒自己每個學生曾告訴我他們在這裡的學習目標~多半是想做研究~和對未來懷抱的理想;我也相信學生是成人了,而成人就是對自己的行為和自己的人生負完全的責任 [註一]。
既然有目標,我當然也期望你們會全心全意善用我們這群老師所能提供的資源和機會。我常跟學生說,如果放在眼前的資源都不好好珍惜、不加以利用,那麼即使身在所謂名校,又如何期待自己有能力去利用、甚至爭取資源?!
所以雖然我預設學生們能在九點前進實驗室 [註二],晚上十點依然在工作;但當我找不到學生時,我寧願相信那段時間裡你們正在另一個地方為現在努力、替未來作準備。不過經驗告訴我,只有一頭栽進研究,花足夠的精力,對研究主題產生「擁有感」,才能夠做好研究(也許就像許多人沈迷的開心農場一樣吧!雖然我對虛擬世界沒有太大的感覺),「沾醬油」的心態和做法,是無法累積任何實力的。
所以雖然希望學生能主動參與老師們花了許多心力 [註三] 所安排的學習活動(如演講、課程),但當我沒看到學生出席時,還是寧願相信你們選擇對自己最重要且有效的學習方式。不過經驗告訴我,書本的知識不會跑,系上的老師不會跑,但請來的 speakers 或學者卻可能是短暫卻影響深遠的機會,更應該好好把握住。
此外,別停留在只有「好的直覺」的階段,該培養真正解決問題的能力。「直覺」與「解決」的對應靈感,源自於聽到阮老師與學生間的對話。有「好的直覺」在科學研究上的確是一大助力,但如果提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豈不只停留在有「假說」的階段呢?在 lab meeting 時,曾有學生在進度報告中,提出造成結果不佳的可能原因,聽來的確有道理,但我更關切的是 「然後呢?你驗證了你的想法了嗎?」進行科學研究不是修課考試,不是老師問個問題,學生寫個答案滿足老師就好,而是追根究底甚而看到問題核心以及相關知識的極限,該說服的是自己、是研究該領域的社群。不過,將「解決」定位在提出可能的答案(= 假說)也不能全怪你們,我認為這與我們的教育方式、以及評量學生學習成果(如有標準答案的考試制度)有關。話說回來,如果各位對研究問題具有「擁有」的感覺,應該就不會只滿足現狀、自我感覺良好、或是允許不完整、不確定發生。
最後,是自律和自我要求。消極來說,這是替自己的行為把關負責;但積極面卻是不沈醉在一時的滿足感而能持續前進,我們幾位老師一直強調的自學能力,便是達到自我要求的途徑之一。
當持有這些心態,也提醒自己中長程的目標,現下該如何選擇,答案其實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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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 在去年(好快啊!)11/12 月份的慶生會席間,有學生問我是否贊成體罰孩子。在給出一個 Yes 或 No 之前,我先提出我的看法。我認為每個人都得為自己所言所行的後果負責,也就是許多時候得付出代價;這個代價或許是中性的,或許是處罰~這是在成人世界裡的規則(雖然常有例外)~而代價的形式,也往往與言行的內容或所處的脈絡相關,這是社會層面的問題,也就是人所訂定的規範。既然是社會規範,就得學習,尤其是言行與脈絡的關連性。因此我認為小孩子該學會替自己的言行負責,並為做錯事付出代價(處罰),而代價的形式卻該與言行之脈絡相關,但多數情況下,我看不出體罰與這些脈絡相關。雖然體罰是立即而有效的方法,但對我這種耐痛的小孩來說,其實是沒有實質作用;曾經,我把在班級走廊罰站當作是叛逆的指標、獲得自由的途徑,但總是不能常用,以免失效~然後,我也忘了我為何被罰,付出這樣的代價,有意義嗎?(其實,此生最疼痛的經驗是生產,但我還是遵循古法,沒用無痛分娩,而這樣的疼痛經歷,我反而視為生命的儀式之一,結果是很幸福的!)
[註二] 為什麼我會重視在實驗室裡工作呢?因為實驗室裡有資源~各種軟硬體和最重要的人力資源。工作夥伴可以提供另一雙手、另一隻眼,讓人有不同的視野(許多時候,一個人悶著頭做研究會有盲點,是很危險的!);此外,工作夥伴往往會是你的第一個聽眾、第一個讀者,也可能是第一個提出批判的人 ... 這些,都能讓人成長。但是,環境和氣氛也是人造成的,是會相互感染,所以維持一個好的工作環境需要時時刻刻的用心,然而毀壞它卻可能是一瞬間~所以每個成員對工作環境都有責任。
[註三] 老師們的心力和熱情是有限的,所以請協助我們別讓它熄滅。
2009年11月20日 星期五
關於未來(二)
大概在 168 天前,我有感而發地寫了關於未來(一)這篇文章,跟大家分享一些想法。當下標題時,閃過了「未來還會碎碎念」的念頭 ,就埋下了還有續集的伏筆。半年就要過了,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寫續集,一則是因為早已忘了當時對篇章的規劃,二則是還在等待靈感和時機。
在前一篇文章中,我把重點放在對徬徨是否進研究所的一些看法。文章最末,我給了這樣的小結:面臨「重要而急迫」的事,解決問題的重點在「策略」;但面對「重要而不那麼急迫」的事,重點卻是「準備」。進了研究所,似乎是暫時解決了急迫的問題,但也該去思考不那麼急迫的未來了!
這類的問題,在進入「甄試旺季」的時刻又浮現,所以我想再進一步分享一些經驗和看法。
有學生告訴我父母並不支持他繼續唸博士班,因此想問我的意見。我的第一反應是:「那你自己怎麼想?這是你的人生,父母或是我都沒有權利替你做決定。」
當然,我不是要規避給予學生指導和意見的責任,而是感嘆在我們的社會中,一個20多歲的成人,還得活在父母(和師長)的期待中。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意味許多人將未來的決定權,交在父母師長手中,那麼所需負擔的人生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在這裡我想跟各位分享我念博士班時曾有的徬徨經歷...
坦白說,我從小就是所謂的「績優生」,國小四年級從淡水轉到台北來唸書時,就被師長父母期許要念北一女、台大、出國深造。也的確,這就是我最後走上的路--當年選擇出國時,我執著在自己「能不能」的迷思上,總覺得自己有能力,就能夠學會喜歡做研究。然而,這看似順遂的求學過程,一直到研二上學期開始第一次的動搖。
博士班念到第二年,我修了一些可能需要的課程,有模糊的方向,卻不知道對什麼研究主題感興趣,也因此無法決定該找誰當指導教授。大學時作專題的經驗,似乎也不管用,因為那個題目在系上沒有人可以指導。我的焦慮在第三學期結束後達到高峰:同學們開始著手進行初步研究,而在台灣的同學們正準備寫碩士論文之際,我則一片茫然,不知未來要往哪裡去,於是懷疑自己能力的聲音越來越強烈。就在寒假即將結束的前幾天,我鼓起勇氣找了我的臨時指導教授(即尚未決定論文指導教授前,負責輔導我的老師)。還記得那天,我問她是否有時間和我談談,我告訴她:"I don't think graduate school is for me!"
她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將房門關起好讓我們的談話不受打擾。我告訴她我的茫然不知所措,也告訴她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念下去。她回應以她的經驗,不適合念研究所主要有兩種原因:不喜歡研究生涯的生活型態,或是沒有能力。但她接著問我:「是否給自己足夠的機會嘗試,確認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當然,她也問我:「是否已盡最大的努力,才看到自己能力的極限?」說老實話,兩個問題我皆無法給個肯定的 YES。她接著說,喜不喜歡做研究是很主觀的,只有自己才知道,但喜歡與否與能力無關,研究生活的屬性,並不適合每個人,她看過許多很聰明的學生,因為不喜歡研究生活的步調,而決定另尋目標,這樣的離去是好的,是積極面對自己的人生。
她給了我這樣的建議:何不嘗試投入做個 research project!當然主題的選擇上有些受限--得是系上老師有興趣指導的。在聽了我的興趣之後,她建議幾位老師,也同意幫我詢問他們的意見。晤談最後,我不知哪來的膽子問了她:「我要怎麼樣才能拿個碩士學位?」(我們系上只有 Ph.D.的 program),她回答:「我可以告訴妳,但妳要先答應我,在還沒嘗試前不輕言放棄。關於妳自認不適合唸研究所的事,我還沒被說服。」
這個經歷,從此打破了我過去的許多迷思;接下來的幾年,在看到許多非常優秀的朋友逐漸逃脫社會和父母師長的期許,選擇適合自己的路之後,感觸更深。我們的教育,欠缺了輔導學生「發現自己」的區塊,讓自我價值定位在他人的期許上;也欠缺輔導學生去思考如何「 實現自我」 (例如:我想做 xx,我該有什麼樣的訓練),反而讓學生在修了一堆課後,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所以,簡單做個結論~
該不該繼續念博士班的答案,我無法給個 YES 或 NO,畢竟念博士是很大的投資。我的建議是:思考自己未來想過的生活(以及工作型態),如果博士班的訓練是必要的,那就走下去。至於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只有自己能夠做決定。
年關將近,再次給各位一個阮老師曾提出的功課:請想想「十年以後的我」是什麼樣子?此外,年終也正值老師們提國科會計畫的時節,何不請各位也提個「實現自我的十年計畫書」(最多兩頁)?有興趣參加的人,請洽紀老師。
2009年7月19日 星期日
分際
每週五的「專題討論」,只要演講者時間許可,都會在演講之後安排咖啡與點心,讓演講者和師生們能進一步討論、交流。在2002年秋季之前,我們是以午餐招待來演講的人。照理說,演講者應該是餐桌上的主角,但實際上卻常淪為無關緊要的配角,因為共進午餐的老師們聊的往往是校內或系內的事,把演講者冷落在旁。此外,「專題討論」既然是一門課,修課的學生應該要有機會能與請來上課的演講者聊聊,但午餐只有老師們能參加,學生們反而沒機會和演講者交流討論。更糟糕的是,有些老師只來吃飯,演講時就不見人影了。有事不能來聽的話,好歹也該在午餐時跟演講者打個招呼吧。連這種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真是枉為人師!
基於這兩個原因,我在2002年秋季接手這門課時,就增加了演講後的咖啡點心時間,讓午餐成為次要選項,只有當演講者必須在演講後立即離開的情況下,才會考慮安排。雖然實際運作後發現,除了幾位讓學生們特別有感覺的演講者(通常都不是學物理的)之外,來加入討論的學生通常不多,但門是開著的,總比讓學生們不得其門而入的午餐招待來得好。
然而,才一開始這麼做,讓我傻眼的事就上演了:有老師沒去聽演講,到了咖啡點心時間卻大辣辣地走進來,也不跟演講者打個招呼,自顧自地吃了些點心就走人。當時我還很天真地規勸,沒想到得到的回應卻是理直氣壯的大聲嚷嚷:「我不能吃嗎?誰規定的?」
是沒錯,的確沒有哪一條規定說來吃點心、喝咖啡的,一定得去聽演講,一定得跟演講者打個招呼。然而,就像某老師說的,難道要規定教授不能隨地便溺,教授才不會隨地便溺嗎?根據我這幾年來的觀察,雖然絕大多數的老師都謹守分際,但就是有特定的幾位老師總是無視於應有的分寸。
前幾天我經過系咖,看到我們的學生正在裏面準備用投影機做簡報,原先以為是為了隔天開會時的報告在做練習,後來才知道原來是那幾位老師中的一位找我們的學生去向他簡報研究內容。
這又是一次沒有分寸的作為;而我們的學生大概是經驗不足,遇到這種不守分際的要求,傻傻地就遂其所求了。從上面所說的事例來看,對這幾位老師談「分際」根本就是對牛彈琴,而且對學生(或職員、助教)提出逾越分際的要求也不是這一兩天才發生的事,未來肯定還會再發生,所以還不如教我們的學生如何判斷與應付這種要求。因此,我決定把我的看法寫下來貼在這裏給大家參考。
面對逾越分際的要求,如果是你情我願,而且又不牽涉到其他人,那麼只要後果自負,就沒有問題。然而,在剛剛提到的這件事當中,學生的研究是在老師的指導與資助下進行的,那就不是你情我願就可以的。雖然那位老師後來向這位學生的指導教授打了招呼,但已是「先斬後奏」了:學生都答應了,比那位老師還要資淺位低的指導教授也就不好說不了。
這並不是說學生不能和其他老師討論、聊聊自己的研究,也不是說學生與其他老師間的所有互動都要先得到指導教授的允許。然而,一般的討論或閒聊不會這麼大陣仗,只有當可能的合作關係在討論或閒聊中浮現時,才值得將時間與精力投資在向對方做更完整的簡報上。
誰來決定要不要做這個投資?當然是提供指導與資源的指導教授。如果討論或閒聊時指導教授不在場,學生應該在事後提供指導教授詳實的回報,讓指導教授有判斷的依據。
從指導教授的觀點來看,學生也是資源,所以要派(投資)多少學生去向對方簡報,自然也不應由學生自行做主。特別是當整個研究工作還有其他學生參與時,讓指導教授來做這個決定,不但是對參與同一研究工作的其他學生的尊重,也是對於對方的尊重;因為指導教授掌握了研究的全盤規畫,比較清楚指派哪些學生去簡報才能提供完整的輪廓給對方。
其實很多時候即使可能的合作關係浮現了,也只需要老師們談一談,再交給自己的學生去執行就好。即使已經建立了合作關係,懂分寸的老師也不會在沒有對方的同意之下,要對方的學生去做不屬於合作關係內的研究工作,更不要說是為自己做這做那的(包括進行對方不在場的簡報)。
那麼要如何判斷其他老師所提出的要求有沒有逾越分際呢?想知道分際何在其實很簡單,只要想想看如果每位老師都做同樣的事,會不會天下大亂就可以了。例如,只要想想看,如果每位沒去聽演講的老師都趁助理還在準備點心時,就拿個盤子跑進去裝幾塊點心帶走,演講後還會剩多少點心給演講者呢?
遇到逾越分際的要求時,不需要直接拒絕,只要告訴那位老師你必須先徵詢指導教授的意見才能做決定就可以了。要注意的是,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時代,不論是不是同一個領域的,即使對方說已經徵詢過你的指導教授並取得同意了,還是謹慎為上。遇到這種情形,只要告訴對方,指導教授沒有知會你,所以你還沒準備好,就可以爭取到一些時間,足夠你向指導教授確認對方所言不假。
很重要的是,這個判斷與處理方式不會因為提出要求的老師的資歷或職等而有所差別,不需要因此而有所忌憚。有問題的是踰越分際的人,而不是謹守分際的你。
2009年6月26日 星期五
2009年6月6日 星期六
關於未來(一)
這幾天一直覺得聲音有點沙啞,又不太像感冒。仔細回想,我好像花了很多時間跟學生說話...
每年四五六月,總是有許多徬徨的學生來找我:
考上研究所,沒考上研究所,口試後不確定能否上研究所;
要考研究所,不考研究所,不確定是否考研究所;
思考是否進實驗室;
思考是否去補習;...
(念起來好像在繞口令呀!ㄟ,好像可以做個檢索表來分類。)
總而言之,這些學生的徬徨,可能來自未曾去思索自己的未來,所以在選擇下一步時,往往把決定權交給別人(父母、學長姐、社會價值...)。在進入我給學生們建議的細節前,我想跟各位分享大四一開學時,一位老師跟我說的一席話。
當時我正開始準備申請國外的研究所,「一心」希望能在畢業後直接出國留學。
老師問了我:「為什麼想出國念研究所呢?妳想研究的方向決定了嗎?」
我回答:「大體上是XXX,但還不很明確。想出去念書的主要原因是想出國看看。」
(我沒說的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優秀的學長姐都這麼做,我也想試試。)
她告訴我:「如果只是想出國,或許妳可以考慮念國內的研究所,同時摸索自己想走的方向。出國的管道很多,例如,我們跟XX大學生物系是姐妹系,這樣的機制能讓妳在短時間善用兩校的資源。」
接下來,她告訴我的這段話,深深地影響我... 直到現在。
「事情可因重不重要和急不急迫分成四類。那些重要又急迫的事,是我們無論如何都得限時解決的。但我們往往會忽略那些重要、但不那麼急迫的事。我想提醒妳的是,該早點去思考、準備那些重要、但不急迫的事;別當它們變得急迫時,妳才手足無措,不得已做出讓妳後悔的決定。」
這席話,讓我開始去思考什麼是我人生中重要但不急迫的事。我當時的答案是:和親人相處的時光,和思考自己未來的樣貌。
當時的我,還是決定申請國外研究所,但也因些許不確定和沒自信,報考本系的研究所當作備案。但接下來幾個月,發生了一些轉變:透過完成國科會大專生暑期計畫,以及著手撰寫學士論文,我越發清楚自己想要的、想學的是什麼。而當時的指導老師的臨門一腳(他說:「妳做的生物力學和功能形態學的研究很有趣,但我不懂,沒法子指導妳。現在國內也沒有師資和環境協助妳,所以妳應該直接出國。」)我決定不參加研究所考試,讓那張准考證永遠壓在書桌墊下,提醒自己破釜沉舟的決心,因為直接出國是當時我能做的最好決定。當然我也想過「沒申請上怎麼辦?」那就找個實驗室當助理,爭取老闆願意讓我在工作之餘,做些我感興趣的研究。
現在,讓我回到學生的困惑。在這裡,我只針對那些正準備進入研究所的學生(多半是大四學生),說說我對你們徬徨的看法...
1. 考上研究所的學生們,應該是人人稱羨啊!怎麼會徬徨勒?原來,有些學生把「考上研究所」當成唯一目標,考上後,才面臨真正的問題:「該找誰當指導教授?」拜訪教授時,不是發現自己根本搞不清楚人家研究所在研究些什麼(選擇主因熱門,考上純屬巧合),就是實際的研究與想像有很大的落差(專業領域的科普書看很多,但從未讀過研究論文)。對這類的學生,我只能祝他好運,因為你們喪失了許多「選擇」的機會,而落入「被選擇」的命運。給你們現階段的忠告是:要趕緊理清自己要的是什麼、脫離被選擇的軌道,成為能主導自己人生的人。
2. 沒考上研究所的學生們,別難過,危機就是轉機,你們多了些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未來,避免落入前一類學生的困惑徬徨。
3. 口試後不確定能否考上研究所的學生們,你的不確定多半來自「準備不足」,所以被口試委員一問,發現自己不但專業知識準備不夠,心態也還是停留在「研究所只是大學的延伸,就多修些進階的課罷了!」(有的學生連為什麼考該所都回答不出來!)。當然,考試的結果只有上和不上,但隨之而來的,才是你們該去面對的挑戰(請參考上述的忠告和勉勵)。
小結:面臨「重要而急迫」的事,解決問題的重點在「策略」;但面對「重要而不那麼急迫」的事,重點卻是「準備」。進了研究所,似乎是暫時解決了急迫的問題,但也該去思考不那麼急迫的未來了!
2009年6月3日 星期三
[慶生會雜感] 成長的機會
今天的晚餐和慶生會,氣氛熱絡,和學生們聊得很開心,謝謝主辦的伙伴,尤其感謝LY&LY媽媽,替我們準備美食和一個不被打擾的場所。
身為壽星之一,我得以在眾人面前許個心願。其他的學生壽星們多期許實驗開心和有好的研究成果,而我,則期許著我們能夠一起成長。成長,意味著努力,面對失敗與挫折並從中學習,而能做得更好。成長,也意味著不因一時的成功自滿,而能給自己一個更高遠的目標。
我明瞭你們在努力過後,渴切得到老師們的認可。我們給的意見和建議,並不是要否定你們的努力,而是要告訴你們,或許你們的努力並沒有換來相對的成效。你們種種的理由,能不能說服我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尋找理由的同時,你是否逃避了真正的問題-- 你的努力到底有沒有效?如果沒有,就得去思考是否別人給的建議,有那麼點值得參考的價值。如果把自我防衛當成唯一的反應,那麼,你的程度和成就,恐怕也僅止於此了。
唸博士班時,每年都要對口試委員們進行 progress report。即便每學期已不只一次做關於論文主題的專題報告,但我還是很珍視一年一度的 meeting,因為那是五位忙碌的教授,能在同一時空下,評估我的研究進展,和指導我未來方向的難得機會。也因此,我都會事前準備好一份數頁的報告書,讓他們在 meeting 前有機會檢視相關細節。隨著時間,這一份文件中紀錄的已知漸多,整個論文的樣貌也越來越清晰。直到有一次,我們都知道那將是我最後一次的 progress meeting。在 meeting 最後...
一位口試委員說了:"Kai-Jung, your English writing has improved so much over the years. You should look at what you had before, and be proud of yourself now."
當然,我也是滿懷感激地說:"That's because I have so many mentors like you all, so I can have the opportunity to learn."
他悠悠地說:"But only you listened."
其他的老師們紛紛表示贊同,也一致認為,許多本國人仗著英文是母語,因此對老師在其寫作或演講上的建議聽而不聞,所以不但沒有進步,許多錯誤的習慣或概念甚至越發根深蒂固,積習難改...
跟各位分享這個經驗,並不是要自誇我的英文寫作如何的好(相反的,進步的空間仍很大),而是,我們都該提醒自己,只有當能聽得進別人的建議,才能夠真正學習,而擁有成長的機會。犯錯並不可恥,但我無法容許自己一再犯同樣的錯,卻依然故我,找藉口替自己脫罪。
你們當中,有的即將畢業,進入另一個人生階段;有的只希望趕緊脫離現在的階段。不同的階段,是人為設下的 check points,但你們的目標,不該只以達到某個 check point 而自限。該思考的是,在那之後,你將前往何處?什麼才是你的人生目標?十年,二十年後的你,是什麼樣貌?如果你看見了想成為的樣子,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做準備吧!
我常說,教育的目的,是培養我們思辯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但倘若只將學習侷限在課堂與校園中,那麼我敢斷定,你的程度和視野也僅止於此了!所以,我也期勉自己和各位,要能培養學習的能力,這樣才能持續成長。這也是我為什麼許了那個生日願望的原因。
要不要做?得看你們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那是你們的人生,老師無從勉強你們。
但該如何做?或許我們可以和各位分享一些人生的經驗,當作參考。
[演講後雜感] 新領域和生物力學家的誕生
自從中山大學莫顯蕎教授來 BJC 演講後,就一直很想跟大家分享一些小故事,是關於演講中多次提到研究盲鰻 slime 的生物力學家 John Gosline,和生物力學研究是如何在美國杜克大學 (Duke University) 動物學系裡展開的...
在 Duke 唸書時,我見過 John Gosline 三次,都是他受邀來演講的場合-- 第一次他講的是馬蹄,第二次是蜘蛛絲,第三次就是盲鰻的slime。因著他研究的主題,到研究內容的廣度、深度,當時就對這位玩各種奇特生物材料的生物力學家十分崇拜。由演講中,到之後追溯他發表的文章裡,不難看出他對每種生物材料,都深入探討 "What" (力學特性)與 "How" (材料特性的形成機制,多與巨分子結構與化學性質相關,以及基因調控等)~如此紮實完整的研究,方能成為後世仿生科技參考的重要文獻。除了蜘蛛絲和盲鰻的 slime 外,他的學生也研究過貽貝足絲的力學特性~說老實話,當年我在讀那些 papers 時,心中不免嘀咕著:「研究足絲要做什麼?有什麼用?」多年之後才發現,貽貝足絲的黏附特性,已成為當紅水陸兩用膠的仿效對象。
Gosline 是生物力學大師 Steve Wainwright 的開門弟子,大概也是 Duke 動物系產生的第一個生物力學博士吧(我大概是最後一個!)!Wainwright 在 UC, Berkeley 念博士時,Gosline 正是該校的大學部學生,就這樣認識、並追隨 Wainwright 來到了 Duke 攻讀博士。當時的 Wainwright,是個新任的助理教授,尚在摸索未來的研究方向-- 據他說,在 interview 時,他告訴當時的系主任 Knut Schmidt-Nielsen,他將以物理觀點和方法,來研究生命現象 -- 數年後 Seven Vogel 加入,就這樣,Wainwright 和 Vogel 成了三、四十年的工作夥伴,一同培養出許多生物力學家。
話說當時的 Gosline,選擇了以海葵體壁的結締組織做為材料,探討其力學特性,並提出巨分子模型來解釋量測到的現象。他原本就對化學很在行,但材料力學卻是動物學背景的師徒二人所陌生的領域。因為研究需要,老師開了門生物材料力學的課,帶領 Gosline 和其他研究生,一同學習這門未曾碰觸過的知識,除了自學基本材料力學知識外,每個學生負責不同的生物材料,開始進行文獻搜尋和閱讀。就這樣,一群門外漢開啟了Duke 動物系在生物材料力學的研究領域。Gosline 畢業後,Mimi Koehl 繼續以海葵體壁結締組織做為材料,進一步探討其力學性質對海葵適應不同海流環境時的影響,自然而然地,將 Vogel 的流體力學專長,整合進原本師承 Wainwright 材料結構力學的研究架構中。就這樣,從 1960 年代中葉以降,Duke 的生物力學研究主題持續演化中,也引領著美國比較生物力學的風潮... 演變的驅動力,正來自研究生的創意、熱情,以及樂於和學生一同學習成長的指導教授。
而在那堂師生一同學習的課中,所累積的許多珍貴文獻資料,讓已畢業的 Gosline 與老師 Wainwright 決定寫本書,來介紹生物的力學設計(Mechanical Design in Organisms),並邀請材料力學專家 (W.D. Biggs) 和骨骼力學專家 (J. D. Currey) 合力完成。這本書成為許多生物材料力學的門外漢(包括我自己),認識這個領域的重要著作。
在 Gosline 畢業後幾年,還有這麼一段插曲... 有一位優秀的大學生跟著 Wainwright 做實驗,做出興趣來。大學畢業前夕...
Steve Wainwright 問他:"So, what's your next step?"
他回答:"I CAN'T go to school forever."
這個回答讓 Wainwright 有點錯愕...一個前途似錦的大學生,該不會失去持續的動力吧!
學生接著回答:"I need to DO something."
就這樣,他在大學畢業後,留在 Wainwright 的實驗室裡一年,進行了蜘蛛絲力學性質的研究。一年後,他追隨大師兄 Gosline 到加拿大 U. British Columbia 攻讀博士(沒錯,又一位開門弟子!)。他的研究成果,在一個月內雙雙刊登在 Nature 和 Science,顛覆了過去對黏液在腹足動物(如蝸牛)運動中所扮演的角色的了解。這個大學生,就是 Mark Denny~相信我們實驗室的夥伴們,對他應該不陌生!
[其他關於 Duke 動物系是如何培養生物力學人才,以及來自該系的幾位生物力學家的小故事,請見 Vogel 的訪談報導(將刊登在今年六月、八月的物理雙月刊中)]
2008年10月19日 星期日
Friday Harbor Laboratories... 靈感的搖籃
剛才拜讀了阮老師的分享,文中所提到的 Friday Harbor Laboratories (FHL),真是一個好地方。其實,我總共去了兩次,都是去修暑期課程。
1998年,博一的那年暑假,為了找尋論文題材,去那兒修了海洋無脊椎動物學,之後就一直很希望有朝一日,能以這群生物為研究材料。
2004年,著手寫論文之前,則是為了評估下一個研究方向(鼻腔的功能形態與流體動力)是否可行,而再次踏上那個島。當時修的是 Adam Summers 和他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 Beth Brainerd 開的魚類功能形態與生態學,鯊魚鼻子的 project,就是那時的產物。
(結果,現在我在研究無脊椎動物的鼻子 :))
FHL 之於我,就像對許多人一樣,是靈感的搖籃。他們的設備陳舊,但卻有一群熱情的常駐、和每(幾)年定期回去做研究的科學家。這群人,成為那裡最珍貴的智囊團 (think tank)。我們住在宿舍(當時住在 Dorm B),餐餐搭伙(在地圖中的 Dining Hall),因此有許多機會和這群充滿研究熱忱的科學家混在一起。不知不覺地,我們這群小蘿蔔頭,也感染起那種言談間互相分享研究心得(和困難)的習慣。雖然每次都只待五星期,但是,那是我成長最快的五個星期... 語言上,全島大概只有我會講漢語吧,所以英文進步得很快;智識上,則是史無前例地投入在學習一件事上,是那種除了吃和睡之外,所有時間和心思都放在上面的那種投入。
許多挫折,也在緊湊的課程中,縮短了發生的間隔。怎麼辦?馬上去解決啊!把眼前的絆腳石移開,就又可以向前跨一步,再迎接下一個絆腳石。在那裡,我才發現人的潛力無窮。如果困難暫時無法解決,就凝視著海,聽著潮來潮往拍打岸邊的聲音,抑或是望著天空以及映照在海面上的月... 心頭就平靜起來,腦子也清晰許多。
有一天,實驗做到半夜三點多吧,收拾好一切,拖著疲累的身軀,把幾隻鯊魚用半滿的兩個水桶裝著,沿著高低起伏的岸邊,從循環水槽室 (Lab #7) 提回實驗室 (Lab #2)。全身都是鯊魚味地回到宿舍,洗個澡後,在床上翻來覆去,腦中想的盡是該如何分析和解釋 data... 索性起身,帶著筆電回圖書館(在岸邊 Office 那棟樓),一邊分析,一邊查文獻... 就這樣,窗外的天光漸明,忽然有股衝動到岸邊走走,迎接日出。拿了相機,暫時拋開卡住的數據分析,就這樣,沿著岸邊和碼頭(即地圖中的 Dock 區)來回走了幾趟,規律的潮浪聲也讓繁亂的思緒規則了起來。看看時間,差不多要日出了吧!於是,拿著鏡頭對向太陽升起的那一方,靜待著... 那一時刻,2004年8月8日,早上 6:29... 拍下這一張照片。
那是一個星期日的早上,早餐(其實是早午餐 "brunch")要 10 AM才提供,所以是一週一次的晚起日。在實驗室的碼頭邊,我是第一個迎接父親節的人,其實是唯一的啦,因為美國人的父親節不在 8月8日(意外發現,只有台灣的父親節在這一天)。
而這一道曙光,在日後每回我疲累、受到挫折時,都能喚起當時那種全心投入的研究熱情,也隱隱感受到,來自FHL的那群科學家的支持。
2008年6月7日 星期六
2008年5月24日 星期六
[好文分享] 為什麼要念研究所 by 李遠哲
謝謝 roan 的建議,我 google 找到了這篇文章。
其中一個來源的版主寫了一段很好的引言,所以我也附在下面。
http://blog.roodo.com/subing/archives/1917151.html
我現在有一們大學生跟研究生合班一起上的課,學期剛開始,我都要跟學生說明,大學生跟研究生本質上有什麼不一樣,我對他們的要求有什麼不同。
我 認為,大學生至少要知道如何運用已知的知識解決一個定義好的問題;碩士班學生則是要知道如何發掘、定義一個可以用已知的知識解決的問題,並解決它;至於博 士班學生就必須做到發掘定義一個新問題,並且開發新的知識來解決它。關於研究生與大學生有什麼不同,李遠哲在它的文章裡面也有一些看法。
我不知道這篇文章是李遠哲在什麼情況之下寫出來的,但是其實文章裡面要回答的不止是題目所提到的為什麼要念研究所,而是一個成功的科學家對教育本質的看法以及如何帶學生、作研究的經驗談,非常有趣。
為什麼要念研究所
李遠哲
研究所和大學的差別:
大學所學的是人類已知的學問,研究所要探索的是未知的學問。
我過去三十二年在美國的大學真正的工作是培養研究生,從1968年開始當教授,在芝加哥及柏克萊的26年裏,所從事的工作都是和研究生在一起的,最欣慰的 是對培養下一代科學家有些貢獻。我是化學物理領域的教授,你們若到美國各大學去訪問,常會遇到我的學生,若問說那個實驗室培養最多化學物理的教授,答案一 定說是我的實驗室。孔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培養下一代,我是花了些心血。
記得以前每年九月,總會有很多的年輕學生來到加州大學,有的想研究化學物理的學生,對我的題目很感興趣,就會來和我討論幾次可能的研究題目。每年我都收二 至四位學生,剛開始時,這些學生總是要我告訴他們怎麼做,用什麼方法做。而我總是老實地告訴他們,如果我知道要怎麼做、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我早就做了,這 些問題不會留到今天給你。因為我們各大學做的較好的教授,真的是走在知識的最前面,每天都在推動知識的前進。對於未知世界的探索,可能知道該怎麼走,但並 不清楚應怎麼做。
新的研究生剛到研究院時,是需要有些調適的時間,要認識自己要做的研究工作是會有很大的疑難,因為我們是要去未知的世界走出一條路。面對新的同學,我總是 告訴他們,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但是我不確定是否是最好的方法。大半的同學都覺得很奇怪,到好大學、跟好教授做題目,但剛開始時卻什麼都不懂,這其實是 常發生的事情。我以前每次和我的指導教授討論,教授所能提供的也很有限,有些提供的也不是很好的構想,甚至根本理念有錯。研究生將會看到自己和教授一起走 入未知的世界,在某些方面,教師可能懂的不會比研究生多,但在其他方面則不然,教授經常知道以前為什麼沒有走通,以後要怎麼走,而這種經驗在研究的過程中 是非常重要的。
每年研究所開學時,我都會感到大學部的教育和研究所的教育有很大的脫節。最大的原因是明明我們對世界的知識很有限,人類到現在也還是無知的,僅管從事學術 工作的人有滿腦袋的學問,但對地球上所發生的事情的瞭解,只是一小部分。當中學的老師們急急忙忙的把人類已知的知識傳授給學生時,應告訴學生還有許多是未 知的,說那些事情是需要探討的。因為很多研究生習慣接受人類累積的知識,以為我們所學到的東西是相當完美的或人類的知識是很多的,會忽略以前所學只是很小 的一部分。所以在中、小學教小孩時,應以好奇、探討為原則來帶動學習,才是對的教學方法。若是在學校時只有灌輸,即使小孩是天生的科學家,在成長的過程中 一直以為該知道的已都知道了,好奇心就沒有了。經過小學、中學、大學時,到研究所時,探知的動力已被磨損殆盡了。
「訓練」是重覆學習已知的事以做的更快更好,「教育」是要培養能力以解決未來的問題。前兩年,我曾經因為擔任教改會召集人的工作而到全省各地作巡迴演講, 這些演講的內容,多是針對國中、國小的義務教育而講的。在演講中,我常提到教育改革要政府解除對教育過多的管制,學校要能自主,真正教改的目的是要把每位 學生培養上來。我們目前的教學,只有一個方向,一個進度,會造成有些學生跟不上,以為自己這裏不行、那裏不行,而失去前進的力量。
我們在台灣的教育工作,常常沒有把「教育」和「訓練」這兩件事分開,教育是教一個人學做人、學待人處事,是要學解決未來的問題。若是要訓練一個技術工人, 則要重覆訓練。比如說做腳踏車,相同的時間內,熟練的人可以做六部腳踏車,不熟的人只能做一部,前者的生產力是後者的六倍。訓練是已知要如何做的,做的更 快,但在求學的過程中,有很多時候最重要的是要了解。比如說若是我今天要講的內容是分子碰撞、角動量、散射角度,我可以講的很清楚,你們也會瞭解。但若我 出些習題給你們做,有些乖巧的人,可能很快會把習題做出,有些人可能要很久,還有一部分的人可能沒有搞通。但較快懂的人,也許成績、分數較高,但不表示科 學研究能力較強。
就如同在我們受教育的過程中,光是懂沒用,不能快則考不好。我們不是讓學生了解自然現象或是教導他們如何去探求學問,而是給他們很多題目回家操練。若是做 過、有印象的題目,則會考的很好,否則考不好。從國小起,學生都是在學校受考試訓練,不是受教育。學校在訓練學生以最快的速度解答,而這些問題都是人類已 經解決的問題,要學做的快,實在沒什麼了不起。
我認識一位大學教授,他的小孩很聰明,所有的問題都會解,但在台灣的國民中學裏,卻是位後段班的學生,因為考試時,解題太慢。另外有一位教授的小孩也是後 段班的學生,到了美國後卻成為高材生,老師每天稱讚他。這是因為我們不重視教育而只重視訓練。在座可能有很多人是如此被折磨過來的,若到了研究生還不改過 來的話,尤其想要做一個科學家,前途會很暗淡。「教育」和「訓練」的差別,在研究生的階段特別重要。
激勵學生學習的最佳方法是教授以身作則、培養學生成功的經驗、研究群間經常共同討論、彼此學習。我在1967年到68年間曾在哈佛和賀胥巴哈 (Herschbach)教授一起做研究工作。在1971年時,我到芝加哥大學教書,賀胥巴哈教授來芝加哥大學講演。當時有感而發的告訴我:「遠哲,你們 六Ο年代時,做科學研究的動機是熱情,但現在七Ο年代的學生,把它當作一個工作看待。」他一直看著我,表示很懷念在六七、六八兩年我們共同擁有的好日子, 而覺得現在的學生已遠不如以前。但我告訴他,我到芝加哥大學之後,發現這裏的學生也都非常努力。即使到了1974年,我到柏克萊之後,我的學生也都很努 力,他們都日以繼夜的做研究。
有位柏克萊的希柏格(Seaborg)教授告訴我,在我搬到 Lawrence Berkeley Building 78之前,下午五點鐘,所有的燈就暗了。而我到了之後,每天晚間燈火通明,學校有了新氣象。因為我對科學是滿懷熱誠的,學生跟著我做。而希柏格教授晚上不 回實驗室、週末也不來,他的學生也不會回去。過了幾年後,我去德國拜訪一個研究所,有位教授也對我說類似的話。說他的學生每次休假回來,第二天就討論下次 去那裏休假,也許他應要把他的研究經費給我,因為我在美國這麼努力。我告訴他,如果你常常在實驗室,學生就不會一直在計畫下次的旅行到那裏去,而是計畫下 一個實驗是怎麼做的。若是教授保有年輕時的熱誠,想必學生會跟著走的。所以當很多老師說一代不如一代時,該檢討自己是否變老了,是否花較少的時間在做科學 研究,若每天在未知的世界奔波探討的話,我想還是會有很多年輕人跟著一道走的。以身作則,學生不但會跟著你,有時會跑的更快。
此外,我們應多鼓勵學生,讓他們有信心努力往前,千萬不能如我們在國小或國中時一樣,所有的教導只有一個進度,一個方向。老師一直說你這個不會,那個不 會,一直說你不行,你不行。學校要成為一個成功的地方,而非一個失敗的地方。學生要成功才會往前走,這在設計題目給研究生時即要注意,因為研究生在四、五 年之內要離開,若頭幾年沒有結果,很容易失去信心,讀不下去的。英國的情形就常是如此,因為英國的學校獎學金只有三年,時間到了,給學位就走。我曾收了一 位英國牛津大學的學生,他有很好的推薦信,也非常聰明,但他以前的論文題目做不出來。我因為知道他沒有成功的經驗,馬上設計一個實驗,讓他有成功的信心。 在學生學習的過程中,常需要幫助,特別在最困難的時候,更要提他一把。
我在美國努力那麼多年,也不知自己做對了什麼或做錯了什麼。只是看到很多學生滿懷熱誠進來,滿懷熱誠出去。其中,我印象很深的是有位挪威來的物理系學生, 在博士論文之中對我表達感謝之意,而對物理系的指導教授,只提寥寥數語。他說他在我的實驗室裏,能儘情享受研究科學的熱情,並經常和大家一起討論。教授能 常和學生在一起,關懷他們、一起討論是很重要的。
啟發學生、培養學生、為學生營造很好的學習環境、讓學生有機會接觸有成就的人,比指導學生研究的方向更重要。我到芝加哥大學教書後,前後陸續做了八、九個 很複雜的儀器。若所有的儀器我都自己做,大概三個月可以做一個出來。可是我要學生做,他們剛開始什麼都不懂,連畫機械圖都不會,很多事情都要慢慢教他們。 從功利的觀點看,教學生做實驗是不會比較快,同時,一個研究生常常到了可以做實驗時,就已寫好論文,要說「再見」了。但從人才的培養及享受來看,沒有什麼 可比看到年輕人學成的感覺更快樂。我常向年輕的教授說,多花些時間和學生一起做實驗,雖然表面上自己浪費時間,但長遠看來,對自己發展及整體的發展是很重 要的。
對於我們不知的未來世界,在和學生摸索、討論的過程中也不一定能解決。但若是教授耐心聽,指出問題,老師和同學都可以學到不少事情。重要的是,一起做科學 研究是很有趣的。學生剛開始時,常提出一些很笨、不合理的問題,經過幾次解說後,就慢慢地提出很好的問題,變的很能幹。啟發學生比指導學生方向更重要的。
我最不喜歡看到有些老師把學生當成廉價勞工,常要學生做很多事。在英明教授的領導下,學生可發表很多文章,為指導教授解決了一些問題,但很可能沒有學到什 麼。我一定會讓我的學生有主導的機會,而不是我的一雙手去推動我自己的工作。每次教授要學生做一件事,都應以身設想,是否自己願意花這麼多時間如此做。當 然若是學生自己願意做的,有自己的構想,又是另當別論。
此外,要培養學生就要有責任為學生營造很好的研究環境。所謂好的環境包括大環境及小環境,大環境是一個大學、一個學院的環境,小環境則是一個研究室的風 氣。我到過美國很多大學,每次講到芝加哥大學,都很懷念。因為該校不大,教授之間很多討論。在創校時,洛克斐勒先生就說這是所研究大學,教授不但要教書, 也要做研究。每年三個學期,總有一個學期可以不教書,專心做研究。每個教授中午都在教授餐廳吃飯,彼此常常有很多各種學科的討論及活動,感覺這是個學者的 社區。
而到了柏克萊的化學系時,規模很大,什麼都有,但也因此減少和別的教授溝通、互動的機會。對一個研究室來說,研究生之間要如何坐在一起討論,把自己的困難 講出來,也從別人學到一些東西,是教授很大的責任。此外,一個教授在收了研究生之後,也應負起營造一個環境,讓研究生可以有毫無牽掛地做研究,這包括有足 夠的錢可以解決衣食住行的需要,但不要有太多錢去煩惱要如何花。也就是說,收入可以到吃住都沒問題,但不能到每星期都去聽歌劇。
此外,我們要讓年輕人多接觸學術上有成就的人,並和他們討論學問。如此可以打開年輕人的眼界,並知道有成就的人在想什麼、有什麼遠見?為什麼他們有那麼大 的成就?年輕人一定會發現,即使很有成就的人,談了之後,也覺得不怎麼樣。如果自己努力的話,一定可以做的比他們好,這也是和名人接觸的另一優點。
學生找研究題目切忌好高鶩遠
在過去幾年內,有些美國的教授朋友告訴我,他的大陸學生好高鶩遠,常要做些艱深的題目,以為解決這些問題,就可以得諾貝爾獎。這些學生不了解科學研究的能 力是一步步學來的,研究的題目不是圖書館找的,是教授根據以往經驗所得的題目,若學生覺得那個教授的題目有趣,則跟該教授做論文。事實上,我們科學所知道 的很有限,每個人在研究中,會發現奇妙不能解釋的現象,往往成為以後的題目,這些題目剛開始是從年長的人得到的,但年輕人慢慢地就知道如何解決。
學生好高鶩遠不是研究科學的好習慣。有時候,有的學生也很狂妄。記得我在台大化學大二時,常和台大物理系的學生談世界上許多還沒有解決的理論。不懂為什麼 愛因斯坦這麼聰明,還不能解決地心引力、電磁場、強力弱力的一些問題,把力、場從更根本的方向統一起來。我也曾買了很多相關書籍,想解決許多愛因斯坦不能 解決的問題。對於好高鶩遠的學生,教授應指導其先從根本了解,發覺有些路不是此時能做到的,很多的成就是一輩子的努力,是一步步的走上去的。好比從這裏到 二樓,要一步步走樓梯上去,若要一步跳上去,可能要跳一輩子也跳不上去。
結語:人生最有趣的事是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我總覺得世界上,從事學術研究工作的人不一定要那麼多。每一萬個人中,有三、四十個人做就夠了,如此社會的負擔也差不多。還有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研究工 作,不能鼓勵每個人都從事研究工作,或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做的不錯。更因為研究工作的職位空缺是有限的,不能盲目的要研究生做研究,把每個研究生當作將來要 做研究工作的人。
我國每年增加約二千個博士,包括有一千兩百位從國外回來及八百位國內的博士。不應是每個博士都做研究,很多人可以投入實務工作或是生產界,學的技能也可以 對社會做出貢獻。如教育界國小、國中之老師,政府界的環保工作等等也都很好。真正研究工作人員,應是真的對研究有興趣的人,讓這些人可以沒有失去工作的憂 慮。
有一年輕人說他小時候原本父母親因為家庭環境不好,要把他送給別人養。但他為了可以留在自己的家中,向父母親說「我可以不吃飯,喝水就好,不要把我送給別 人。」後來他母親也因此沒有把他送給別人。要享受自己的人生,則要找自己喜歡的工作,錢賺少一點沒有關係,沒有飯吃的時候,喝水就好。因為做自己喜歡的工 作則會努力的做,努力做則會有些成就,有成就會受到鼓勵,就會有成就感及滿足感,這是人生最有趣的事。所以只有真正熱愛科學及喜愛科學的人,才需要從事研 究工作。若是國中國小教育能如此的教育孩子,不要鼓勵所有的孩子只重視智育及升學,則真正做研究的人可能越來越少。
有個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在得獎時說,學校對我很好,給我做研究,給我錢,又給我好學生。我的一輩子渡過了很興奮、很快樂的日子,再也沒有什麼比做研究更高 興的事。對於真正對科學工作有興趣,而且又能做出貢獻的人,從事研究工作,在人類未知的社會走出一條路的,也如同在原始森林中漫步、探索一樣,是那麼的有 趣、值得的。
[好文分享] 蔡英文:年輕人得培養跨領域的生存能力
昨天收到這篇歷經轉寄數次的演講報導。方才查了演講的時間,才知道那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那也是我來到中興的第一學期。
說老實話,那個學期給我相當的震撼:為什麼為數不少的學生在面對挑戰,連還沒開始嘗試就放棄?為什麼在資訊開放的時代裡,卻把自己的視野鎖在課堂和校園裡?明明你們擁有的機會,比我們當學生時更多啊!漸漸地,同事朋友們告訴我,這是許多這一代年輕人的共通特質。
蔡英文女士的演講,你們讀起來可能似曾相識,因為這是我們這幾位老師希望能夠鼓勵你們、或提供給你們用以訓練生存的「微環境」。熱情和好奇心的維持,在這裡就不多說了。每一次的 lab meeting,都是一個訓練各位在跨時空的情境中,擁有運作思考和溝通的能力,在內容的討論上更是跨領域,因為專業領域是人界定的,但許多自然現象的發生,卻很難清楚地釐清,尤其對學物理的你們,更不應對自己設限!(這也是學生物的我,決定轉換跑道的一個重要原因)meeting 中問的問題,都在提醒各位:是不是只著眼於 report 文章內容,卻失去了自我邏輯思考的過程?
各位都知道蔡女士的專長並不在科學,但她所提到的重要生存能力卻和我們所強調的不謀而合?這透露出什麼訊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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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力,就是未來」校園論壇
蔡英文:年輕人得培養跨領域的生存能力
作者:編輯部
出處:天下雜誌 第362期 2006/12/20 出刊
「相較於我們,你們是幸福的,因為你們的老師都受過一流的訓練,」但是,「我不願意再過一次年輕人的生活,因為我蠻同情你們,你們的前途很坎坷,」行政院副院長蔡英文,在 十二月一日 《天下雜誌》於成大舉行的「實力,就是未來」校園論壇中,對著全場爆滿的學子們說。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當資訊的取得對大家都是既簡單又迅速,那麼年輕人的競爭基礎在哪裡?大學應給學生哪些必要的生存訓練?蔡英文誠摯地分享她的求學歷程:
剛才來的路上,我在想,台灣的教育告訴我了什麼?
在我們那個年代的台大,尤其是法律系,有德國教育出來的老師,有受日本教育的老師,也有美國回來的老師,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背景。他們的背景、表達方式、邏輯都不一樣。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我一直覺得做學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記得,畢業前最後一科考試後,有一個同學從後面趕上我,說「蔡英文,我今天報仇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平常 老師講的我都沒聽懂,今天我的考卷他一定看不懂。」這一句話,真的道盡了我們大學四年。
回想大學四年教了我什麼?我都不太記得,但是我的老師們至少教了我一件事情,那就是當你不懂的時候,要怎麼去求生存。
相較於我們,你們是幸福的,因為你們的老師都受過一流的訓練,他們的思考比較有系統,教育也有系統。可是,我發現你們年輕人正在喪失一個必須的生存能力。你沒有辦法在一個複雜的邏輯網絡裡面,去釐清跟處理一件事情。
外面很多事情,不是學校裡可以學到的。外面的世界變得很快,你今天四年所學到的東西,很可能當你畢業時,就已經過時了。
想不想再過一次大學生活?
我常常問我自己說,到底想不想再過一次大學生活?跟各位很坦白的說,我不想再過一次那樣的生活了。
我記得小時候念書,常常聽不懂別人說什麼。後來我發現,在學習過程中,每個人領受的能力,就像天線一樣。你的頻率不一定跟老師的頻率一樣。 你常常會聽不懂,所以就必須調整。最寶貴的學習過程,是那個調整的過程 ,而不是你記得老師告訴你什麼。
當年念法律系,會發現每一個問題的解決辦法,一定有甲說,乙說,跟丙說,甚至到丁說。但是在現實裡,只有三說,就是肯定說、否定說、跟一個調和後的學說。
妥協,不是犧牲原則
其實在人生裡,很多問題都是妥協說。 妥協,不是犧牲原則。很多人把妥協跟犧牲原則劃上等號。如果你是這種態度的話,那你的日子會很痛苦,而且呢,你沒有辦法解決事情。因為只要是人,思想一定會不一樣,會有衝突。這個時候,就必須要經過協調的過程。
我們以前去談判時,有些年輕代表為了表示他是意志堅定的,一開場就說「這是無法妥協的!」我會跟他講說「那你今天來幹嘛?」如果 問題要解決,你就要妥協。
我不願意再過一次年輕人的生活,因為我蠻同情你們,你們的前途很坎坷。因為現在的科技非常發達。
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去不到的地方,或接觸不到的東西。好像什麼都能靠電腦幫你解決。然後之後呢?之後你們的日子會很難過的。當資訊的取得對大家都是簡單的、及時的、而且是迅速的,那你的競爭基礎在哪裡?
我在康乃爾大學念書的時候,常到圖書館書庫裡找判例。找到那一剎那,你會有種虛榮感,因為你跟這麼多書本在一起,而且你可以處理這些書裡的知識。
可是今天,你只需要進到資料庫,輸入關鍵字,電腦就可以幫你做到了,甚至連那個評析它都幫你找出來。那你拿什麼跟人家競爭呢?單單知道怎麼去取得資訊,是不夠的,這些已經是基本條件了。
你們這個世代比我們這個世代辛苦, 如果你要面對競爭,有些是基本條件 。
第一,你必須能夠「運作」,而且是在跨國界的情境裡運作 。
將來你會發現,你所工作的環境,無論是坐在家裡也好,或是在辦公室,你的情境,其實已經是跨越國界了,有時候更是跨越時空。你必須要讓自己在不同的文化、不同情境的互動裡,都能夠自在。
當你跟一個英國人講話時,你要用他的文化角度、他的語法,跟他講話。當你跟美國人講話時,用他的腔調、他的邏輯去講。
我曾經在兩個星期裡飛完世界一周後, 空中 小姐問我要吃什麼,我想了半天,跟她要兩種東西,一個叫可口可樂,另一個叫做泡麵。
今天我們腦袋裡,已經是有東方,也有西方的東西。對,我們已經生長在一個混合的環境裡。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能喪失你的歸屬感,因為要 有歸屬感,你才能在全球自在地遊走。
第二,各位要的是什麼能力呢?我這裡寫的是「跨領域 」。這是我們大學改革中最重要的方向,大學教育必須要是跨領域的。
在上一個世紀,很有可能三、四代,甚至百年的家族都做同樣的工作。但是各位同學,你大學四年念完以後,很有可能第一個挫折就會出現,因為你找不到工作。
為什麼找不到工作?因為你的訓練,跟社會的需求,已經脫節了。等你工作了一陣子後,你可能又要失業,因為現在做的工作,已經沒有了,你必須要換很多工作。
我們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我們是不是在教育中,給學生太多面對社會所不需要的知識?我們給知識,而沒給他必要的生存訓練。
我們需要不同領域的訓練,不需要每個領域都深入,但是每一個領域都要涉略。而且要有自己組織這些知識的能力,把它轉化成自己吸收的、分析的、思考的系統 。
我記得在美國念法律時,老師每天進來教室,就說我們今天要討論六個判例。「某某同學,你告訴我們這些判例在講什麼?」然後他會繼續問,問到答不下去,就換另外一個人答,問到所有的人都答不下去時,就下課了。
老師從來沒有給過我們答案,每次下課後,我都會問旁邊的同學說「那答案是什麼呢?」你要自己去找答案,把自己救出來。
第三,你需要的是「溝通能力 」。現代人最重要的就是溝通,為什麼?因為通訊科技太發達了。
在老的時代裡,你寫信,一封信從寫好、寄到,然後對方再回信,可能要好幾天,或好幾年。可是今天,上網就好了,每次都是立即發生的,馬上問、馬上答。
換句話說,你必須在很短的時間裡,很精確的掌握你的語言,掌握情境。更重要的是,很精確地掌握對方的心情,和他的想法。
一個會溝通的人,不是天天講話的人。通常那些比較安靜的人,才是會溝通的人,因為他知道怎麼觀察你,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知道怎麼回答你是最有效的。溝通考驗的是你的同理心、感受能力,還有你表達自己的能力 。
要了解人性
那麼, 要怎麼做一個有同理心的人呢?最重要的是,要了解人性。不論你未來做軟體或硬體設計,或者是醫生、做廣告、行銷等等。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 你服務的對象心裡在想什麼。
所以各位同學,文學作品還是要看,我也不反對你們看韓劇,無論哪一種都可以看,因為它代表的是不同的感受,不同表達的方式。把自己放到他的情境裡面,當你在他的情境裡面,你會怎麼樣做反應?你的感受是什麼?
最後,這裡我加了一個字,叫做「熱情」。如果你沒有熱情,你可能喪失將來再往前走的動力 。
我忍不住要再放一個字,就是「好奇心」。好奇心就是你要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但是不要好管閒事,不該管的事情不要好奇。 好奇心跟熱情一樣,都是你往前走的動力,如果沒有這兩樣特質的話,你的人生是很枯躁的,沒有動力 。
回到原點,各位同學,前面的日子會愈來愈困難。外面的世界,是更複雜的,很多時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很多時候你沒有辦法分辨,但是這終究是你必須要面對的一個人生。
當你面對人生的時候,千萬要冷靜。有時候你會喪失信心的,但是喪失信心也不是一件壞事。喪失信心的時候,你要問自己問題出在哪裡?只有在喪失信心時,你才會去質疑事情,才會進步,這些都是你將來再往前走的動力。
當你再回頭看你坎坷而具挑戰性的一生時,或許你們會認為,你們的人生比我們的更有趣。
2008年5月16日 星期五
Randy Pausch 的最後一堂課
Really Achieving Your Childhood Dreams
(from: http://www.cmu.edu/randyslecture/index.shtml)
Carnegie Mellon Professor Randy Pausch has been named one of Time Magazine's 100 of the world's most influential people in 2008.
With equal parts humor and heart, Pausch recently delivered a one-of-a-kind last lecture that moved an overflow crowd at Carnegie Mellon — and is now moving audiences around the globe.
連結到 Randy Pausch 的網頁
2008年5月14日 星期三
THE ROAD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from "The Road Not Taken" by Robert Frost,
published in 1916 in his collection Mountain Interval.